我將患者的心情分為三個種境界:一是痛苦——癌癥來臨,凄慘無比,感覺世界不公,從此悶悶不樂;二是想開——有一種豁達的胸懷,既來之則安之,一切歸于平淡;第三種是快樂——把癌癥的降臨視為一種人生的涅槃,心里帶有一種潛在的自豪感,平時說呀、唱呀,笑呀,滿臉春光。
我觀察,這三種不同的情緒常帶來三種不同的結(jié)果。
今夏的時候我在公園遇到一個姑娘,她說她的父親得了胃癌,已經(jīng)做了手術(shù),也化療了,可是情況不好,仍有轉(zhuǎn)移,這天她帶父親到公園來學(xué)氣功,也希望遇到我讓我?guī)椭鳇c主意。姑娘的父親50多歲,一表人才,是山西一個縣的辦公室主任。他靜靜的,不愛言語,眼睛常常凝視著遠方。姑娘說,她爸心事很重,平時就不多說話,這病了就更不說了。我說,那是職業(yè)的習(xí)慣,他的職位確實不宜多說。但是,現(xiàn)在到了這個份上,你做女兒的就要跟爸爸說,心里有什么事說說,說出來就解開了。女兒搖搖頭,說,不容易。
那天,我過去坐在這位患者的身邊,拉住他的手,跟他說,“您是不是心里特別難受,身上特別難受?要是累了,沒勁兒,你就在長椅上躺躺,沒關(guān)系,這里沒有那么多講究,你覺得自己舒服就好。”他沒說話,但所有的表情都認同我的提議,他躺下去了,眼淚慢慢流出------我知道他會把他的委屈告訴我。我跟他說好,我一定到他女兒家去看他,我們聊聊。但是,很可惜,第二天,他的女兒告訴我,他父親情況不好,緊急訂了機票回家鄉(xiāng)了。又過了幾天,姑娘與我聯(lián)系,她說,父親回家鄉(xiāng)后腹脹,不能排氣,痛苦萬分,當(dāng)?shù)蒯t(yī)院給緊急做了腸梗阻手術(shù),醫(yī)生跟家屬說,從沒見過這樣滿肚子都是瘤子的。三天后,他的父親解脫了。
我為我沒能幫上他而難過。我知道,他是好人,他的眼睛告訴我他的善良,只是他的心事太重,太重了!
然而——
同樣是胃癌,同樣是手術(shù),也同樣是化療了,還同樣是轉(zhuǎn)移了,但是,最終的結(jié)局卻截然不同——這是我在同一公園同一場地遇到的同一病癥的案例。
那天,幾位癌友圍著我聊癌,有位先生一直在旁側(cè)耳聽著,當(dāng)人們散去,他坐在我身邊,對我說:我看您對癌癥挺了解,分析得也很有道理,您能勸勸我愛人嗎?我問怎么回事,他說,他太太是胃癌,手術(shù)了,6次化療也做完了,但是還是有轉(zhuǎn)移,他太太心里負擔(dān)很重。
這時,教功課間休息,他太太過來了——雖說60多歲的人,但很漂亮,只是臉色沉沉的,灰灰的。她不多話,對什么也沒興趣的樣子。那天,那位先生記下了我的書的名字,說要買本學(xué)習(xí)學(xué)習(xí)。
隔天后,在公園里又遇這位先生,他見了我,跟我主動打招呼,告訴我,書他買到了,正在給太太讀。一會兒,太太也過來了,跟我說:“我家老陳這兩天抓空兒就給我讀書,讀到感動的地方他自己先就哭了,他一邊流淚一邊讀。”又說:“你說得真好,得了癌,沒什么可丟人的,咱們沒趕上地震海嘯什么的,得個癌,治就是了。”
接下來有一個多月我沒去公園,再去,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陳太太。“徐老師,你好啊,我得告訴你,我不郁悶了,我快樂著呢!”邊說邊做了一個舞蹈動作,瀟灑利落,渾身洋溢著一股年輕人的“陽氣”。
就在9月份,在我即將離京前的那個周末,我到玉淵潭跟癌友們告別,陳先生過來跟我說:徐老師,太好了,我們剛?cè)×藱z查報告,那報告說我太太的瘤子小了不少,這事我一定得告訴您。
我回頭去看陳太太,她正跟新患者交談——熱情、開朗,眼睛、眉毛、嘴唇都向上翹著,渾身散發(fā)著一種新生的活力!看著她,我心里突然升騰出這樣的概念:快樂,整個身心的快樂,從里到外的快樂,這可能就會讓身體產(chǎn)生奇跡——這奇跡就是腫瘤的退卻,就是免疫系統(tǒng)的恢復(fù),就是身體里的乾坤大扭轉(zhuǎn)!
為此,我向見到的每一位癌友宣傳快樂,希望他們走出陰霾,快樂起來——快樂吧,快樂是抗癌的最高境界!
(實習(xí)編輯:梁敏姿)